上网，听叶嘉莹谈诗词。叶先生说在上世纪70年代初，有一次她在美国哈佛大学讲演，在座的有一位年老的妇女，差不多八十岁左右，听完讲演，就约叶先生到她家做客，吃茶吃点心。那个人是谁？是方君璧。
民国那一批大家闺秀，原来痴迷写诗写文章的，杨绛、冰心、林徽因、陆小曼、陈衡哲、张爱玲……一串民国才女我如数家珍。可是，我突然迷上了西方油画后， 回过头来，其实民国才女画家中，论容貌论才气，绝不输于诗人文学家，比如潘玉良、方君璧、关紫兰、蔡威廉、丘堤和孙多慈。而方君璧的诗词同样家学渊源、功 底深厚。
方君璧是第一位考入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校的中国女学生，也是第一位参加巴黎春季沙龙的中国女画家。她从民国大家深宅，从少年时期跟着姐姐方君瑛，走出国门走向世界，一头扎进西方现代艺术 的浪潮中，从近几年的拍卖场上来看，方君璧当年在法国取得的绘画成就不能不令世人刮目相看。
临屏凝视，品读画中女子，很快就将一颗躁动的心沉静下来。将所有的艺术品位注入其中，依然难以企及，画者独有的那种人生境界，我需仰视。沉浸其中，方君 璧的那种走出国门民国大家的气质修养勇气和探索，岂是我等当今俗世俗辈，释解消融的？总有一种莫名的气势，古今中外的贯通，融汇其中。正如巴黎“沙龙”之 后的评价：“其画能合东西两方特长，西画重逼真，劣者则流为苦涩无味，东画主神韵，劣者则必至虚无不肖，今方女士拾短取长，故正为可观”。
更为可观的是，遍查方君璧的资料，十四岁去国离乡，久居国外。可她笔下的女子，笔下画的却是弯眉柳黛，温婉内敛，身着民国装束的中国女子。她们娴雅大 气，端庄漂亮，立领偏襟，桃色上装，墨色曳地长裙，回眸的那一时刻，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靥。可那回眸笑靥中也分明藏着或浅或淡的，永远难以抹掉的乡愁。
画中的女子背后，背景是朵朵盛开的菊花。洁白和淡紫，更能显示出君璧的干净和大气、高贵和神韵。这种浓郁的东方绘画风格，融进了太多的中国元素。采菊东 篱，暗香盈袖，陶渊明，李易安，都比不得黄巢的《题菊》“他年我若为青帝，报与桃花一处开”。桃衣和菊花，人面的桃红和菊花的暗香，中国趣味的绘画意境， 在水墨的神韵和油画的逼真之间游走徘徊。
目光从《桃衣女子》上短暂离开，我潜意识中突然就出现了，叶嘉莹先生有幸一见的那位差不多八十岁的东方绘画女子。她漂泊海外，曾经青梅竹马的夫君曾仲鸣在 一次军统特务刺杀汪精卫的事件中，被误杀身亡，而她自己也身中四枪，与死神只差分毫。为了三个孩子，为了她的绘画，这位40岁的身负重伤的女人顽强地活了 下来，带着亡夫对她的爱，从此画笔不离指头，最终成就了一个轰动巴黎的最立体的“中国女画家”方君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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